［三山］箱庭之戯 03
Chapter 03
山姥切国广始终带着兜帽，这其中有许多复杂的原因，但是现在他无比庆幸自己拥有这个设定，宽大的帽子总归能够帮他遮挡住大部分奇奇怪怪的目光，好让他至少不用羞耻得爆炸。
所幸自己的日用品也并不多，山姥切收拾了个小包袱便在青江奇异的眼神中惴惴不安地上了一辆加长林肯，被一路送到了学校，隔着窗都能感觉到外边同学们好奇的目光。向来秉持低调做人原则的山姥切不由大惊失色：“为什么送我来学校？！”
管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本，一板一眼地道：“根据行程表，山姥切少爷今天应该是要上学的。”
“少爷？？”山姥切露出了生吞了一只鸡蛋的表情，“不不不我想你误会了我只是暂时寄住在你们家里而已！”
话还没说完，车门便被司机打开，更可怕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地上竟然铺了一条柔软的红地毯一直延伸到校门口，似乎正恭候着山姥切走上去。
？？？？？？？
管家先生将右手放于胸口，弯腰解释道：“这是三日月少爷的吩咐，您的一切吃穿用度都要按照他的规格来。”顿了顿，又补充道：“少爷年轻的时候就是这么去学校的。”
山姥切目瞪口呆地缩在车座上，开始痛恨起万恶的资本主义阶级。
也正因为如此，放学后他看到那辆过分显眼的车再次开到校门口来，便忙不迭地从校门口一路奔逃至学校围墙，利落地翻墙准备走人。
开什么玩笑，早上的遭遇已经够让他糟心了，在教室里都能听到别人对他到底是哪个财团的私生子的猜测。他实在不知道有钱人到底在想些什么，给他收拾一间房间让他住下不就好了吗？！非要这么高调吗？！
“山，山姥切？！”自身后传来的颤抖的声音仿佛见了鬼，但山姥切却觉得这个声音有那么几分眼熟。
叫出他名字的正是不久前才见过的清光。安定正站在清光旁边，看样子像是恢复了正常，一副十分奇怪清光为什么要这么惊异的表情。
寻常人是见不到妖物的，山姥切那天的表现在普通人眼里或许就是拔刀劈空气这种怎么看怎么有病的举动。故而他见到清光也十分尴尬，生怕对方下一秒指着自己鼻子问自己“你这个神经病上次在我家做了什么！”
清光果然非常激动地用手指着他的鼻子“你你你”了半天，最后一个转身抓住身旁的清光猛烈摇晃起来：“我跟你说这就是那个召魂使！！货真价实的那种！！！”
“你在说什么啊吃错药了吧还有快点把手拿开再晃下去喔要吐了！”
山姥切表情空白地看着这两个人，召魂使是什么，他心想，是哪部小说里的角色吗？
同伴明显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且山姥切自己的表情也分外茫然，清光立刻焦急地道：“我都看到了！你的同伴在刀上一摸就冒出了一团黑气！然后你把它劈开了！”
咦？山姥切这下倒是稍稍有些惊讶，这个人竟然能看到那团黑气？
“抱歉，”与清光相比，安定倒是理智得多了，不过这也可能是由于被附体了之后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的缘故。“我的同伴可能产生了一些幻觉，希望你能够谅解。”说着就要把清光拖走。
“拜托了！！如果你真的是召魂使的话，请务必让我奶奶的灵魂安息吧！！”清光的一只手臂被安定抱着，另一只手在虚空中不断地划动，“我实在受不了了！！”
山姥切的脚步一顿，仔细观察后发现对方的身上虽然没有什么鬼魂的标记，但周身的阴气的确要比普通人要多上一些。一开始注意到清光和安定便是因为他们身上的阴气和怨气，如今怨气已散，阴气却还未尽，虽然暂时应该没什么大碍，但难说是不是会生出什么变故。况且都已经帮了一回了，不如就帮到底，实在不行就再麻烦一次青江吧。
想到这里，山姥切维持着面无表情的脸回了头：“我可以帮你。”
“但我不是召魂使。”他一字一句，十分认真地道。
“抱歉少爷，我们没接到人。”电话那头的管家战战兢兢地向他汇报，三日月却也没有怪罪的意思。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爱玩，算了，你先回来吧。”
虽然是这么说，但山姥切的资料却显示这个孩子并没有什么好人缘，能够聊天玩耍的友人也基本不存在。这样的一个人，放了学能去哪里呢？
三日月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丝毫没有意识到是自己安排的排场把对方吓到了。“帮我去调一下学校周围的监控。”他扭头对助理道，“半个小时之内告诉我他大概去了哪里。”
“您真是一位任性的老板。”助理无奈地接受了他十分任性的要求，金发下的绿眼睛困顿地眨了起来。
关于自己的奶奶，清光其实没有多大的印象，在他很小的时候，他的奶奶就去世了，清光只是从父母的描述中才刻画出了一个慈祥的、相当宠溺孙子的老妇人的形象。而这段时间他一直有种被什么人注视的感觉，这还不算什么，晚上他总能听见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每夜都要惊醒多次，但却又无法回想起那个声音到底说了什么。时间一长，清光的精神便也没有原来那样好了，上课时往往撑不住地睡了过去。
而他的父母却非常相信鬼神之说，在听到了他的讲述后，竟一脸凝重地说这是老太太想孙子了。当天便在他枕头底下放了一枚金戒指和一把剪刀，又在午夜十二点时用铜盆接了些清水放在了床底下。据说这是老家的老人出的主意。
“本来我是不相信鬼神这种东西啦，可这之后的三天里，我的确没有感觉到自己在被人窥视，也没有再在睡觉的时候听到什么古怪的声音了。”清光苦笑着说。
“只不过是心理作用吧。”安定插嘴道，“其实根本就只是自己吓自己。”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怪就怪在三天后这种现象又重新回来了。”清光道，“直到昨天，我都一直听得到那种说话的声音。”
“那被窥伺的感觉呢？”山姥切沉思了一下，问道：“你现在有被谁窥伺着的感觉吗？”
“这倒没有。”清光摇头，“那种感觉只有在我是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出现。”
情报少得可怜，山姥切也无法断定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得开口问道：“能带我去你房间看看吗？”
清光的房间同普通男孩子的也并没有什么不同，至多不过是稍微整洁了一点。且就山姥切来看，这里说不上阳气旺盛，但也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迎着清光期待的眼神，他迟疑了一下，只能摇了摇头。
“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如同蛋黄一般的夕阳渐渐转淡，像是不甘心熄灭而在风中做着最后挣扎的烛火。
“这样吧。”山姥切从怀里掏出了两张符纸，“它们可以保障你们不被妖物入侵，要是不放心，就把它带在身边好了。”这显然不是山姥切画的，是狮子王在自己临走前塞给自己备用的。
“可是真的有那种东西吗？”安定怀疑地看着符纸，“要是真的有，人类不早就灭绝了吗？”
“……对人类抱有恶意的还是很少的，它们大部分都不是很喜欢跟人类有什么牵扯。但如果真的碰到那种喜欢针对人类的家伙，普通人大概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死去，甚至成为怨魂中的一员吧。”山姥切淡淡地道：“毕竟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毫无道理地就消失了呢。”
山姥切也不是想吓人，只是他淡淡的语气与冷漠的表情配着窗外垂死挣扎的日光，竟真的让人有种阴风入骨的感觉。
“咚咚咚。”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清光一跳，蹦了起来之后才反应过来这只是普通的敲门声。“我去开门。”清光撸了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心想这位同学真是有讲鬼故事的天赋。
“打扰了这么久我也该走了。”山姥切倒是没有介意对方的反应，即使是像清光这样真心觉得是奶奶的鬼魂找上门来的人，要一下子接受这个世界上其实到处都是鬼怪这样的事也并不容易，他不情愿看着身边的同学被此类事物缠身而置之不理，但其实自己能做的也是有限。就像医生看病，总不能连病都没发出来便给人开药吧。
最后一点点的黄昏只剩下了针尖一般的锋芒，在黑暗中倒显得更为刺眼。山姥切跟在清光的身后，却在看到门外的人后一愣。
“原来是到同学家玩了吗，山姥切。”三日月笑眯眯地看着将“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写在脸上的山姥切，只觉得心情大好。
“打扰你了吗？”见山姥切不说话，三日月便摆出一副十足贴心的样子。即使不去看，山姥切也能感觉到他的两位同学正用饱含着八卦的眼神看着自己同三日月，不由得十分头痛：“……不，我打算走了。”
“那真是太巧了。”三日月伸出了手，脸上的笑容几乎能把人闪瞎，“我们一起回去吧……咦？”
明明方才外面还是普通的民房，再一回头，场景却已然变成了幽深恐怖的森林，一片死寂，连虫鸟的叫声都无法听到。安定与清光扒着门框揉了好几遍眼睛，完全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喂你们其实是变戏法的吧？”
“什……”山姥切显然辨识出了此景不妙，下意识地便握住了三日月的手，“跟紧我。”
天空中最后的一丝阳光也终于被吞噬殆尽，昼夜交替，妖物四起。
——正是逢魔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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